引言:从“组织诊断师”到“生态架构师”
在上一模块,我们为自己装备了一套强大的“第一性原理”认知框架。今天,我们将带着这套框架,正式进入第二模块——“场景为王”。
我们之前定义,我们要扮演的角色是“组织诊断师”,进入医院,不是去推销AI,而是去“诊断痛苦”。这个定位非常重要,但还不够完整。
因为一家医院,从来都不是一座孤岛。它是一个庞大的、相互关联的“医疗健康价值网络”中的一个关键“节点”。它的上下游,连接着医保局、卫健委、药品器械商、商业保险公司、社区卫生服务中心、以及成千上万的患者家庭。
很多在医院内部看起来“无解”的、痛苦指数极高的场景,其根源,恰恰在于节点与节点之间的连接“断裂”。而LLM在规模化处理非结构化信息和生成标准化报告方面的超凡能力,使其成为了修复这些“断裂点”、重构节点间连接方式的理想工具。
因此,今天我们要对我们的角色,进行一次升维。我们不仅要做一个诊断“组织内部”病灶的“诊断师”,更要成为一个能够洞察“生态系统”连接障碍的“生态架构师”。
我们的场景发掘方法论,也将从一个“向内看”的二维框架,升级为一个“内外兼修”的三维框架。我们将寻找的,不再仅仅是医院内部的“痛点”,而是那些内部痛苦与外部压力产生强烈“共振”的“系统级”黄金战场。
第一部分:量化痛苦—— 引入“外部价值网络”维度
我们使用“痛苦指数”这个核心模型,并将它的评估范围,从医院的“围墙”之内,延伸到了更广阔的价值网络。
痛苦指数= [内部痛苦指数 (Frequency × Duration ×
Tedium/Risk)] × 网络价值乘数 (Network Value Multiplier)
内部痛苦指数衡量的是对医院内部员工(医生、护士等)造成的痛苦。现在,我们引入一个全新的、决定场景战略价值的维度:
网络价值乘数 (Network Value Multiplier):
这是一个从1到5分的定性打分。它衡量的是:解决这个内部痛苦,能在多大程度上,同时解决价值网络中其他外部节点的痛苦,或响应来自外部节点的强大压力?
- 1分(纯内部价值): 解决了这个痛点,受益者几乎完全是医院内部的员工。比如,优化医院食堂的菜单推荐系统。
- 3分(延伸价值): 解决了这个痛点,能显著改善与某个外部节点的协作效率。
- 示例:双向转诊流程。 医院内部的医生,为撰写符合社区医院接收标准的、规范化的“下转小结”而痛苦不堪(内部痛苦)。如果我们用AI解决了这个问题,就能极大地方便下游社区医院的家庭医生快速了解病情,提升整个医联体的运转效率(网络价值)。
- 5分(系统级/战略级价值): 解决了这个痛点,不仅能改善协作,更能直接响应来自核心外部权力节点(如医保局、卫健委)的强大压力或核心KPI,甚至能重塑区域内的竞争格局。
- 示例:DRG/DIP支付改革下的病案首页质控。 医院内部的编码员,为病案首页的准确性而痛苦(内部痛苦)。但这个痛苦的根源,是来自医保局这个外部节点的、事关医院生死的支付压力。我们用AI解决这个内部痛苦,其最终的价值,是帮助医院在与医保局的这场“精算战争”中获得生存优势(网络价值)。
通过引入“网络价值乘数”,我们的场景筛选雷达,立刻升级了。我们不再只盯着那些“内部员工抱怨最多”的场景,而是开始去寻找那些“院长因为外部压力而最焦虑”的场景。
一个内部痛苦指数很高(比如500),但网络价值乘数只有1分的场景,其战略总分是500。
而另一个内部痛苦指数中等(比如200),但网络价值乘数高达5分的场景,其战略总分是1000。
后者,才是我们应该优先攻击的、能够“一石多鸟”的“系统级”黄金战场。在这些战场上,我们的解决方案,不仅仅是服务一家医院的“效率工具”,它有潜力成为连接区域医疗网络的“价值路由器”。
第二部分:定位买家—— 谁是“终极买单者”?
过去,我们只在医院内部寻找买家(科室主任、院长)。现在,我们要思考:这个项目的“终极买单者”或“关键影响者”,是否可能在医院之外?
- 医保局/卫健委: 他们虽然不直接支付我们的软件费用,但他们是“规则的制定者”。他们的KPI(如区域医保费用控制、分级诊疗实现率),是驱动医院院长(直接买家)付费的“最强指挥棒”。我们的解决方案,如果能被包装成一个“帮助地方卫健委/医保局实现其核心管理目标”的标杆案例,那么它在区域内推广的政治势能,将是无与伦比的。
- 商业保险公司: 他们是医疗支付的另一个重要参与方。对于很多高端私立医院或医院的国际部,商保理赔的效率,直接影响患者的就医体验。一个能够“一键生成符合XX保险公司理赔要求的标准化病历摘要”的AI功能,其最终的受益者和潜在的“联合付费方”,可能就是这家商业保险公司。
- 医联体/区域医疗集团的牵头方: 对于一个区域医疗集团的“总院长”来说,他最大的痛苦,是如何提升集团内各级医院之间的协作效率,实现资源的统一调配。一个能够打通集团内远程会诊、双向转诊流程的AI解决方案,其买单者,将是这个“集团总部”,其价值评估,也将基于整个“网络”的效率提升。
在发掘场景时,我们要学会“向上追溯”。当一个科室主任向你抱怨某个流程痛苦时,你要多问一句:“为什么这个流程会这么规定?是医院的要求,还是医保局的要求?” 当一个院长为某个指标焦虑时,你要多问一句:“这个指标,是您自己关注,还是卫健委今年要来评审的关键指标?”
通过这种追溯,我们往往能找到那个驱动整个价值链条的、最根本的“外部压力源”。将我们的解决方案,与这个“压力源”进行绑定,是让项目获得最高战略优先级的终极秘诀。
第三部分:绘制地图—— 将“外部权力”纳入考量
最后,我们的“权力-利益地图”,也需要扩展边界。过去,我们只分析医院内部的利益相关方。现在,我们必须将那些对项目有巨大影响力的“外部权力角色”,也纳入到我们的地图中来。
一个 “权力-利益地图”示例(针对“AI赋能的医联体分级诊疗”项目):
- 高权力 / 高利益者 (关键玩家):
- (内部) 医联体牵头医院的院长(希望做出政绩)
- (外部) 市卫健委主管分级诊疗的副主任(背负着硬性KPI)
- 高权力 / 低利益者 (观望者):
- (内部) 牵头医院的信息科主任(担心系统集成风险)
- (外部) 市医保局的相关处室(关心是否会引发费用异常)
- 低权力 / 高利益者 (受益/受影响者):
- (内部) 牵头医院的医务处、需要下转病人的临床医生
- (外部) 医联体内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主任和家庭医生
通过绘制这张“内外联动”的权力地图,我们对项目的政治生态,就有了一个全景式的理解。我们知道,要让这个项目成功,我们不仅要搞定“院长”,我们还必须让“卫健委的副主任”看到,这个项目,是帮助他完成其个人KPI的最佳路径。我们甚至可以建议院长,主动邀请这位副主任,来担任我们项目指导委员会的“名誉顾问”。
这就将一个单纯的“医院信息化项目”,升维成了一个由“医院、公司、政府主管单位”三方共同参与的“区域医疗改革示范工程”。其战略格局和成功概率,都将不可同日而语。
结论:从“单点优化”到“网络赋能”
我们通过引入“价值网络”的视角,将我们的场景发掘框架,从一个封闭的“内部诊断”,升级为了一个开放的“生态洞察”。
我们学会了:
- 用“网络价值乘数”,去识别那些能够“一石多鸟”的“系统级”黄金战场。
- 向上追溯,去寻找驱动变革的“终极买单者”和“外部压力源”。
- 将“外部权力角色”,纳入我们的权力地图,进行更宏大的政治格局分析。
掌握了这套方法论,我们所能发掘和构造的机会,其量级将完全不同。我们的思维,将从“如何为一个医院客户,解决一个内部问题”(单点优化),跃升到“如何通过赋能一个核心节点(医院),来优化整个区域医疗网络的连接效率”(网络赋能)。
这不仅会为我们带来商业价值和想象空间远超单个项目的“系统级”机会,更重要的是,它将深刻地重塑公司的战略定位。我们将不再仅仅被视为一个服务于单个医院的IT供应商,我们将开始被视为一个有能力、有视野,去参与并推动整个区域医疗健康生态体系变革的、不可或缺的“战略伙伴”。
这,才是我们作为“认知向导”,真正应该为公司、为我们的客户、也为整个行业,所创造的终极价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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